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煤老板在互联网时代的转型 从天堂跌落凡间(3)

  黄治华把煤老板的去向勾勒出一张版图。首选地点是北京,他们把这里当作根据地,这样既能利于保护山西产业,又能为子女考虑;其次是海南,温润的气候,清新的空气,这让他们更能享受安逸的生活;然后是云南;最次也是太原。

  

  醉生梦死的生活持续了两三年便难以为继。到了2006年,洗煤生意因长期疏于管理陷入瘫痪,妻子不愿再忍受他颓靡的状态,挣来的钱挥霍已空。他觉得没有脸面在临汾继续生活,离了婚,关了洗煤厂,去了南方。

  “哪个煤老板不是当年豁出命干出来的。”见过太多生死,黄治华淡然一笑。

  当初,伴随着煤价上涨,黑煤窑在山西遍地开花,矿难频频发生。

  “投,这买卖能干!” 市领导拍板。

  在医生护士面前,46岁的冯学光再无往日亿万富翁的气势。医生、护士像呵斥小孩一样呵斥他,丝毫不理会他的苦苦哀求,频频给他打针,让他闭嘴。最后,冯学光终于爆发了。

  他用半生在煤炭业攫取的2.6亿元,全部投入到小小的乌龙峡上,寄望于此打造出一个新的人生。

  然后,他长叹一口气:“北京的天,真好!”

  有一次,冯学光和一位旅游公司的小老板聚会,对方谈起企业管理、品牌运营头头是道,冯学光却听懵了。“除了挖煤,除了请客吃饭,自己还会干什么?”这让冯学光陷入恐惧,他开始思考未来。

  “打点的人太多了,不然你干不下去。”黄治华说,大家都是抱着“花钱买平安”的心态,那时煤老板花的钱,多如牛毛。但是,钱对煤老板来说,“不算事。”

  黄治华说,不少煤老板不想再折腾了,担心拥有的东西,再次失去,早就过上养老日子。他们整天喝酒打麻将,消极过日子。“但是,他们不管再空虚,也没人说再回山西做煤炭生意。”

  黄治华说,每五笔煤矿交易中,就有一笔交易出现抢矿的情况,“抢矿太普遍。”“你要敢干,看见山上有洞,你去挖,出煤就行了,谁找你,你就拿钱打发。”黄治华说。

  “对我们这些人来说,赔1000多万,根本不算个事。”黄治华觉得那时没人把钱当回事,不过几个月时间,大家就能把赔的钱挣回来。

  新玩家纷至沓来,“百团大战”的字眼也频繁被提及。起初黄治华很是兴奋,这让他感受到“打仗”带来的刺激感。

  有时,黄治华抱怨煤老板是弱势群体,他们得不到社会的尊重和理解,并非外界传闻的挥金如土,醉生梦死。 “大家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走过来,钱来之不易,大家更懂得珍惜。”

  与此同时,金融危机来袭,全球经济回落,煤炭需求疲软,价格急速下跌。煤老板们手握巨额资金退出历史舞台。

  后来,黄治华跟其他煤老板解释,咱们不能干了。“他们说干啊,咱们还有钱,还一个亿,钱不够,咱们再继续砸。”

  山西省对小煤矿施行关停并转,他一夜之间解脱了。

  很多煤老板把孩子送到大城市生活,不愿将他们留在山西。“回山西的孩子,要么是有自己的产业。要么是混的不好。少数想明白的煤老板,把小孩送国外。”黄治华说。

  “假如再烧一个亿,我觉得没必要。”黄治华退缩了。

  他对其他煤老板说出自己想法,大家看起来听的津津乐道,但实际上都是糊里糊涂。

  “现在老说风口,什么是风口?对那时候的山西人来说,搞煤炭就是最大的风口。那就是一波风口来了,猪都能挣钱。”

  然而没想到,2009年的一天,冯学光正在办公室开会,几名医生打扮的陌生人突然闯进来,像抓犯人一样把冯学光捆走了。他家人认为乌龙峡让冯学光精神失常了。

  后来,黄治华一听到煤老板豪赌破产、煤价暴跌跳楼或是吸毒身亡的事,他总能感觉到后背一阵阵发凉。黄治华也暗自庆幸离开的早,“如果不是当年收手得早,我很可能会家破人亡,进监狱也很有可能。”

  黄治华也觉得煤炭行业太乱,有些事看不惯,但又不能说。刚开始,他只是为挣钱,没觉得对与错。等他有钱了,他反而纠结了,发现以前很多做法不对。“财富积累一定程度,反而会变成负担,好事也会变坏事。”

  冯学光却想,他把钱和公司都给孩子,这样反而是害他们。

  但是,冯学光上半生又绕不开煤炭。他是大同煤矿工人的儿子,深知煤矿辛苦。父亲是家里顶梁柱,他要靠下井养活一家七口人,因井下温度低,他父亲穿厚棉衣下井,新开迷失传奇sf,又湿又重,“家人打小就不愿孩子再下井挖煤。”

  冯学光面露凶光,大声咆哮:“我以前是挖煤的,黑白两道我都认识,你再打针,我出去之后弄死你。”

  有人埋怨黄治华,说你们在北京一口气买下整单元的房子,甚至几十套,北京房价是你们煤老板炒起来的。黄治华说整单元买房是确有其事,但整套购房属于极少数,这也跟房价没太大关系。

  黄治华是个有想法的人,圈里朋友一旦有事,总会问他。但是,他提起情怀和理想,话题就聊死了,但说起委屈和社会问题,煤老板们特别理解和认可。

  黄治华沉默许久,两眼闪过一道精光。“那就是个吃人的行业。”

  “主要问题还在于经营管理和老板素质。”山西某市中小企业局一位负责人曾分析,“小煤矿利润大,但属于粗放式管理,技术含量也不高;但高科技农业和服务业,既要求精细管理,更有技术门槛;人才、管理技术跟不上显然具有很大经营风险。”

  煤之于山西,承载了太多东西,既有千万矿工的血泪,又强有力地支撑山西的GDP。

  “治华,咱们山西出来有你这种人,太稀少了。”这名领导对黄治华大加赞赏。

  黄治华也打听了一下团购的业务模式,他觉得“可以干”。

  巨大利润刺激下,资本开始冲击个体煤矿,越来越多的人抛掉往日营生投身其中。这其中,就包括黄治华。他辞去了铁路系统的公职,开了一家洗煤厂。

  也正是那个时候,煤老板概念被炒起来。2008年,一下子冒出来一堆煤老板,现金购买路虎和悍马,他们只要大排量,然后这些事被传出去,煤老板这个概念给炒热了。

  再忆往事,黄治华不停感叹“太累了”,一路走来,九死一生,“你让我再回去走一遭,那可拉倒吧,挣再多也不想回去,太凶险。

  有次,市领导到北京开会,在中国人民大学校内的一间酒店客房里,领导坐在床头,四个煤老板们站在一旁,黄治华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床尾,说起团购项目,大家听不懂,让领导表态。

  

  以前黄治华做煤炭生意时,眼里也只有钱,当挣第一个1000万,然后还想挣更多。但现在黄治华回过头又想:“挣那么钱又干嘛?”

  前几年,别人都说冯学光瞎投资,甚至说他是“傻子,神经病。”这其中也包括冯学光的家人。

  有人问黄治华,说山西煤老板到北京定居有200万人,他摇摇头:“挣到钱那部分人到北京,人数不过万把人,毕竟煤老板不是大群体。”

  他所住的华清嘉园当时已经有了“民间硅谷”的称号,美团、快手、暴风影音等公司都诞生在这里。

  如今,不少煤老板从农村出来后,银行户头上的数字以每天几十万的速度往上跳,半年的收入超过了之前十几年的总和。

  阿丫团购网在“百团大战”败下阵的时候,三百公里外的大同市,煤老板冯学光正在乌龙峡景区打造自己的“理想王国”。

  在黄治华看来,一个煤老板背后肯定有强大背景支持,“不然你再有钱,你也买不到煤矿,即使买到煤矿,那也得能干才能挣钱。”

  中关村,这个号称中国IT产业核心区,高楼耸立,楼下的街道,有人懒洋洋走着,有人急匆匆跑着。他们是为生活打拼的人、无所事事的人和路人,他们有人失望落寞,也有人心怀希望和梦想。

  2009年,盟动力成立,这个晋商资本,是由煤老板组成,个人资产在2亿以上,最高数额达20亿。这也让黄治华拥有创业资本。

  为了争资源、争地盘、争运输线路,有些人因煤价暴跌跳楼,也有人被黑社会设计,染上赌博和吸毒,甚至有些人不惜动刀动枪,雇人强拆矿区民房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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